若光替她拿了她仅有的一箱衣物,又沉默地领着她到了承幸殿。这一路少年都没有说一句话,也未曾抬头看姜妩一眼。姜妩大概可以猜测到他是护卫的身份,也没有过多探究,只安安静静地随着他进了承幸殿的东阁。
妙妙听了消息没多久就跟了过来,坐在桌边,托着下巴看着姜妩,一双腿晃来晃去,看姜妩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妥当后才开口道:“没想到大人会叫公主搬到承幸殿来,真怕你每天对着他,睡也睡不好,吃也吃不好。”
“妙妙,不可如此,我只是很感激大人能够收留我。”姜妩柔柔地笑,看得妙妙都呆了。
“这下卉苏定是要气得辗转难眠了。”妙妙又忍不住瞄了姜妩一眼,低声喃喃。
虽不知妙妙为何会担心她和那恶龙处不来,姜妩却是心里有底的。目前为止,除了一些小插曲不如原来所想之外,一切都在顺着计划进行。
姜妩突然想到令她困惑多日的事情,不禁走上前来,坐在妙妙的身前,睁着一双无辜而好奇的眼睛,温声地问:“屈谷先前曾说我姜国爱做小把戏,我这几日想破脑袋,万分确定我姜国人除了每年上供之外,平日半点不曾踏入幽山的地界。妙妙可知屈谷是为何出此言?”
妙妙突然变了脸色,转了转眼珠子,笑嘻嘻地说:“公主,我突然想起晚膳的时辰快到了,此时膳房定是缺人,我须得去看一看才好。”话毕,便一溜烟消失不见。
姜妩没能打探到消息,叹了口气。
晚膳时,那恶龙不出所料,叫了下人过来传唤她。
姜妩叫那人先稍候在门外,自己开了衣柜从几件衣服里挑挑拣拣了一番,最后还是换上了出发那天乳娘孙氏给她搭的一身丹碧纱纹双裙,却是特意将领口拉低了一些,露出精致的锁骨,又故意带上雪贝链,见其衬得脖颈的肌肤更为光滑玉洁,便满意地对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,扯出一个笑脸来,这才走出了东阁,随那下人前往后殿。
后殿内里奢靡万分,门廊上的雕花繁复,一进去便是熏香气息扑鼻而来,撩开层层碧纱,陈设的紫檀大柜上摆满了奇珍异宝,而正间的正面只设一雕花长榻,长榻通体以玻璃水银镜子镶嵌,铺设红色大毛毡,一紫檀长条案设于榻上。
只见一男子半卧于榻上,身着一袭宽松的中衣,一头顺滑的青丝散落在肩头,一手支着长案,一手握着一本书卷,看得入神。
听到脚步声,卫煊侧过头,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,薄唇微启,声音却是淡漠至极:“既然来了,就先上来布膳吧。”
姜妩身后那下人早已退去,她心里便明白了他这是在唤自己过去。于是她提了提裙角,撩开眼前最后一屏碧纱,直直走了进去。
行至塌边,她却犹豫地站了一会儿,不知道该不该上去。
那龙却是连眼都不抬,恶声恶气地说:“快些脱鞋上榻。”
姜妩第一次在陌生男子面前脱了鞋,露出一双罗袜,不禁耳尖都微微发红,小心翼翼地上了榻,跪坐在长案之前,将两个脚都偷偷地藏在裙摆之中。
又有下人端着花梨木的托盘走了上来,将托盘中的一件件精致的饭菜放到了长案之上。
姜妩一日未进食,看得眼前香气扑鼻的小食,忍不住在心里咽了咽口水,面上却是维持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,撩了撩袖口,露出一节莹白的细腕来,将托盘上一对镶金玉箸和一个青瓷碗放到那人的前方。心里不禁咄咄称奇,这恶龙搜刮了不少民间的宝物,连吃饭都要镶金戴玉的,可比她在宫里的待遇要好上十万八千里了。
等她将那饭菜都摆放齐整,抬起头时,却见那龙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上的书,正襟危坐,垂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。
姜妩顿了顿动作,软和了腰身,微微前倾,露出八颗皓白的贝齿,朝他粲然一笑。
那龙立刻黑了脸,转移了视线,一手拿起玉箸,用起膳来。
他倒也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,餐具只备了一人份,分明就是要姜妩挨着饿,看他在这里吃饭吃得香。姜妩面上维持着平静,其实案下的一双手已经按在小腹上面,紧紧箍着,生怕是发出任何不雅的声音。
偏偏他吃得慢,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,夹了一片肉,在口中嚼了许多下才咽下去,外加上卫煊生得也是一副星眉剑目,秀色可餐的模样,倒让这幅进食的画面更显色味俱佳鲜美多汁了起来。姜妩生来哪里受过这种委屈,胃里翻腾的难受,眼看他都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一盘翡翠烧麦吃得干干净净,才忍不住哼唧了一声。
“公主是不知食不言的规矩?”他放下手中的玉箸,似乎是很不满姜妩突然发出了声音,扬着眉毛,眯着凌厉的眼睛睨他。
姜妩心下一动,微微向前倾下脖子,低头示弱,玉颈自薄纱露出一节,散发出一层珍珠般的光泽,云鬓如漆,散发出醉人的幽香,红唇微启,声音又甜又娇,却是带了一丝鼻音因而生出无尽的的委屈:“本宫今日滴水未进,何况别说是本宫了,若是瞧见大人现在用膳的模样,怕是那圣人也忍不住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