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端着一隻盘子,道:「给你老人家挂的,明日多做几个挂山道上。成天摸黑赶趟不好好走路,指不定哪天滑一跤摔断骨头。」
魏无羡道:「摔断骨头不还有你嘛。」
温情道:「我可不想多干活,又没钱拿。你要是摔断了,你不要怪我接的时候挫你的骨头。」
魏无羡打个寒噤,赶紧溜了。走进棚子里,众人纷纷给他腾位置,三张桌子,每张桌上都摆着七八个盘子,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菜。魏无羡道:「怎么,都没吃饭啊?」
温情道:「没呢。都等着你。」
魏无羡道:「等我干什么?我在外面吃了。」
刚说完他就发现坏事了。果然,温情把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,菜上的红辣椒都齐齐一蹦。她怒道:「怪不得什么都没买,下馆子吃光了是吧?我总共就那么点钱,都给了你,你花的好潇洒啊!」
魏无羡道:「没有!我没……」这时,温婆婆也一手杵着拐杖,一手端着盘子,颤颤巍巍地从厨房出来了。温苑扭了几扭,从他胳膊肘底扭下来,奔过去道:「外婆!」
温情转身去帮忙,嘴上埋怨:「说了让你不要拿,不用帮忙坐着就好,里面烟火气重。你腿不好手又不稳,摔了就没几个盘子了。运一趟这些瓷器上山不容易……」
其他的温家修士摆筷子的摆筷子,倒茶的倒茶,把主席给他腾出来了。如此,魏无羡倒是有些难以安然受之了。
过往,他并非看不出来,这些温家的人,其实都是有些害怕他的。
这些人都听过他在射日之征中的凶名狂迹,听过他广为流传的堪称凶残邪恶的发洩手段,也亲眼看过他纵尸杀伤人命的模样。最初一段时日,温老太太见了他那双腿就直打哆嗦,温苑也是躲在她身后,过了好些天才敢慢慢靠近他。
然而,此时此刻,五十多双眼睛都看着他,这些目光之中,虽然还是有畏的成分,但是,是敬畏的畏,也带着点讨好,带着点小心翼翼。更多的,则是和温家姐弟眼中一样的感激和善意。
温情低声道:「这些日子来,辛苦你了。」
魏无羡道:「你……突然这样好好跟我说话,我有点受惊?」
温情的五指骨节似乎喀的响了一下,魏无羡立刻闭嘴。
温情却继续低声说下去了。
「……其实他们一直都想和你一起吃顿饭,跟你说谢谢。但你不是上蹿下跳到处乱跑,就是关在伏魔洞里几天几夜不出来,还不让人打扰,他们怕耽误你做事,惹你心烦,还以为你不喜欢和人打交道,不想理他们,所以不好意思找你多说话。今天阿宁醒了,四叔说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凑一桌……就算你今天在外面吃得撑死了,也坐下来吧。不吃也行,坐着聊聊天,喝喝酒就行。」
魏无羡一怔,眼睛都亮了:「喝酒?这山上有酒?」
几名年长的温家人一直略显惴惴地瞅着这边,闻言,一人立刻道:「是啊,是啊。有酒,有酒。」他拿起桌边几隻密封的瓶子,递给他看,道:「果子酒。山上摘的野果子,酿出来的,很香!」
温宁蹲在桌边,道:「四叔也很爱喝酒。他自己会酿,特地酿的。试了很多天。」
因为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讲,说话很慢,反而不结巴了。四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,还盯着魏无羡,有点紧张。魏无羡道:「是吗?那一定要尝尝!」
他坐到桌边,四叔赶紧把瓶子封口打开,双手递给他。魏无羡闻了闻,笑道:「果然香!」
其他人也随着他一齐坐下,听了他的讚扬,个个都仿佛收了莫大表扬一般,喜笑颜开,纷纷动筷。
头一次,魏无羡喝酒没有喝出来是什么味道。
他心中在想:「一条路走到黑……吗?」
也不是很黑。
忽然间,浑身上下都神清气爽。
五十个人挨挨挤挤坐了三桌,筷子忽伸忽缩,温苑坐在外婆腿上,给她展示自己的新宝贝,用小木刀和小木剑对打给她看,老人家笑得没牙的嘴都打开了。魏无羡和那位四叔交流他们喝过的酒,热火朝天,最终一致认定,姑苏名酿天子笑为无可争议的绝品。温情绕着圈子,给几个长辈和他们的下属倒果子酒,没倒两轮就空了,魏无羡道:「怎么就没了?我还没喝多少呢??」
温情道:「还有几瓶,存着慢慢喝,今天你就别喝了。」
魏无羡道:「这怎么行。正所谓使我徒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。不要说了,满上谢谢。」
今日特殊,温情便给他满上了,道:「下不为例。我真觉得你得戒酒,喝的太凶了。」
魏无羡道:「这里又不是云深不知处,戒什么酒!」
提到云深不知处,温情看了魏无羡一眼,状似漫不经心地道:「忘了问你,你还从没往乱葬岗上带过人,今天怎么回事?」
魏无羡道:「你说蓝湛?路上碰到的。」
温情道:「碰到的?怎么碰到的?又是偶遇?」
魏无羡道:「是啊。」